2
高麗侍中姜邯贊。爲漢陽判官。時府境多虎。吏民多爲所噬。府尹患之。邯贊謂尹曰。此甚易耳。待三四日吾可除之。書紙爲貼屬吏云。明晨汝往北洞。當有老僧蹲踞石上。汝可招來。吏如言而去。果有一老僧。衣藍縷戴白布巾。犯霜曉在石上。見府貼隨吏而至。拜謁判官叩頭而已。邯贊勅僧曰。汝雖禽獸亦是有靈之物。何害人至此。與汝約五日。其率醜類徙于他境。不然疆弩勁矢。盡殺乃已。僧叩頭謝罪。尹大噱曰。判官誤耶。僧豈虎乎。邯贊曰。汝可化形。僧咆哮一聲。化一大虎。仰攀欄楹。聲振數里。尹魄喪仆地。邯贊曰可止。虎飜然復其形。頂禮而去。明日尹命吏往伺東郊。有老虎前行。小虎數十隨後渡江。而自是府無虎患。邯贊初名殷川。登復試壯元。官至首相。爲人軆矮耳小。有一貧人。容貌豐偉。貧人整冠帶在前列。邯贊衣破衣居下。宋使見貧人曰。容貌雖偉。耳無城郭。必貧人也。見邯贊膜手拜曰。廉貞星久不現於中國。今在東方矣。
3
高麗將仕郞永泰。善徘優戱。冬月有蛇現于龍淵畔。寺僧以爲龍兒。收而養之。一日泰脫衣。遍軆畫龍鱗五色。扣僧窓言曰。禪師勿懼。我卽淵中龍神也。聞禪師愛護愚息。感德而來。某日某夕。我當再來以迎禪師。言訖不見。至期僧替舊易新。盛服以待。少焉泰至。負僧而走至淵畔。謂曰。愼勿攀援。一瞬可入。僧瞑目放手。泰投僧于水中而去。僧衣服盡汚。身亦被傷。匍匐而還。披衾而臥。翌日泰來曰。禪師何痛之甚。僧曰。龍淵神老而無意。誣我乃至於此。泰又從忠惠王獵。每呈優戱。王投泰于水中。泰撇裂而出。王大笑問曰。汝從何處去。今從何處來。泰對曰。往見屈原而來。王曰。屈原云何。對曰。原云我逢暗主投江死。汝遇明君底事來。王喜賜銀甌一事。旁有虞人見之。亦投于水。王令人捉髮而出。推問其故。虞人云。往見屈耳。王曰。屈云何。虞人曰。彼何言我何言。三軍騰笑。
4
高麗元帥李芳實。少時驍勇莫倫。嘗遊西海道。路上忽逢一男子。頎而長。執弓矢當馬前曰。令公何歸。願陪行。李芳實知是盜賊。亦不劫之。約行十里餘。有雙鳩坐田中。盜曰。君能射否。芳實遂射之。一箭疊中而獲之。日暮寓空院。解所佩弓矢與盜曰。我暫看馬。汝姑此在。芳實踞厠間。盜取弓持滿射之。芳實以手攬取來矢。挾置厠間。如此者十數。一筩之矢皆盡。盜服其勇。拜謝丐命。旁有橡樹高數丈。芳實聳身直上。取木杪屈之。一手捉盜頭髮。繫木杪。以刀劃去頭皮。木杪抽起。勢過太空。盡捽頭髮而身墜于地。芳實不顧而行。晩歲位高。重過其地。寓止田家。家甚鉅富。有老叟持杖出迓。大設酒饌。酒酣叟出涕曰。吾小時恃勇爲盜。殺掠行人無數。逢一少年。神勇無比。我欲害之。反爲所害。將死復生。自此悔過。惟務農業。不復顚越人取貨。仍去帽示之。頭額童童然無髮矣。芳實有妹。驍勇亦無雙。常揷小枝於壁。兄弟登枝上行。芳實行則枝動。妹行則不動。妹又一日羸童困馬渡江南。舟人爭渡。掖妹下之。妹大怒。遂取船楫。亂打舟人。健如飛鶻。
5
高麗辛禑性狂騃。嘗遊山中。遇一樵童。織蔓艸爲笠。以松子爲頂。以橡子爲纓。禑見而愛之。脫所御頂帽珊瑚纓易之。童佇立路隅。惶怖罔措。禑着樵童笠。踊躍歡喜。策鞭馳馬。觀童子貌甚不懌。猶懼其還奪。吾家有老姑年過九十。嘗言少時在松都。見禑面白而服赤。着白衣騎馬而行。軍士數人持木杖前導。大小第宅無不歷入。佳人處子逢則淫穢。故家家作樻櫝。聞禑出遊。則婦人爭入避之。一日禑到蓬原君鄭良生宅。自歌搗砧。問諸里人曰此誰家。答曰鄭大夫宅也。禑卽馳馬走曰。此人可畏此人可畏。蓋憚勁直。而不能犯也。外禑鄭氏卽蓬原君之女也。故予得知之。
6
辛肫初秉國政。寓奇顯家。與顯妻通。顯夫妻侍側如老奴婢。肫威權漸盛。生殺在手。所欲置之死地則無不如意。若聞士大夫妻妾有姿色者。每以微譴囚其夫于巡軍獄。顯等令人傅報其家。若主婦親訴其冤則得免矣。其婦卽就肫家。則入大門去馬。從。入中門去婢僕。肫家人率行入內門。肫獨坐書堂。旁設衾枕。隨意縱淫。所欲愛者。則或留數日而遣之。仍放其夫。如或不遜。則或罰或竄。因以有致死者。故婦女聞其夫被囚。則必靚粉先就肫門。殆無虛日。肫慮陽道衰。每斬白馬莖。或膾蚯蚓而食之。若見黃狗蒼鷹。愕然驚懼。時人以爲老狐精。
7
高麗宰臣趙云仡。知時將亂。謀欲避患。乃詐爲狂誕。嘗爲西海道觀察使。每念阿彌陁佛。有一守令與公相友者。亦來窓外。念趙云仡。公曰汝何以稱我名。守令曰。令公念佛欲成佛。吾之念令公欲爲令公耳。相視大笑。又詐得靑盲疾。辭職居家。其妾與公之子相私。每戱於前。公不露形色者數年。及亂定。忽揩目曰。吾疾愈矣。率其妾遊於江上。數其罪而投之。其所居鄕墅。在今津廣下。公求爲沙平院主。興鄕人結侶。每於飮會相與雜坐。詼諧戱謔。無所不至。一日坐亭上。朝臣貶斥者多渡江。公作詩曰。柴門日午喚人開。步出林亭坐石苔。昨夜山中風雨惡。滿溪流水泛花來。
8
高麗政丞韓宗愈。少時放蕩不羈。結徒數十人。每於巫覡歌舞之處。劫掠醉飽。拍手歌楊花。時人謂之楊花徒。公嘗漆兩手。乘夜投入人家殯室。其家婦人來哭殯前曰。君乎君乎。何處去乎。公以黑手出帳間。細聲答曰。我在此矣。婦人皆驚懼而遯。公盡取所設床果而還。其狂多類此。及爲相國。功名事業。彪炳當世。晩年退老鄕曲。卽今漢江上樗子島也。常作詩云。十里平湖細雨過。一聲長笛隔蘆花。却將殷鼎調羹手。閑把漁竿下晩沙。又云烏紗短褐遶池塘。柳岸微風洒面涼。緩步歸來山月上。杖頭猶襲藕花香。
9
崔鐵城瑩少時。其父常戒之曰。見金如土[石]。瑩。常以四字書諸紳。終身服膺而勿失。雖秉國政。威行中外。而一毫不取於人家。纔足食而已。當時宰樞相邀迓。以棋局消日。爭設珍饌。以務豪侈。公獨邀客。過午不設饌。日暮糅黍稻炊飯。兼陳雜菜。諸客枵腸盡啖菜飯曰。鐵城之飯甚甘也。公笑曰。此亦用兵之謀也。太祖爲侍中。嘗占聯云。三尺釖頭安社稷。一時文士皆未對。公遽曰。一條鞭末定乾坤。人皆嘆服。公每憤林廉所爲。盡誅宗族。及其臨刑之日。乃曰。平生未嘗造惡業。但誅林廉過當耳。我若有貪欲之心。則墓上生草。不然則草不生矣。墓在高陽。至今禿赭無一把茅。俗謂之紅墳也。
10
圃隱學問精粹。文章亦浩瀚。麗季爲侍中。以盡忠輔國爲己任。革命之際。天命人心。皆有所推戴。公獨毅然有不可犯之色。有僧素與相識者。告公曰。時事可知。公何膠守苦節。公曰。受人社稷。豈敢有二心。吾已有所處矣。一日梅軒往謁。適公出。卽隨而出洞。有武士數人帶弓箭橫過馬首者。呵卒辟除。武士不避之。公顧謂梅軒曰。君速去。勿隨吾行。梅軒猶隨之。公色怒曰。何不聽余言。梅軒不得已辭歸。俄有人來云。鄭侍中遇害矣。
11
吉先生再痛高麗之亡。以門下注書扱緩。居一善金鱉山下。誓不仕我朝。我朝亦以禮待之。不奪其志。公聚郡中諸生徒。分爲兩齋。以閥閱之裔爲上齋。以鄕曲賤族爲下齋。敎以經史。課其勤惰。受業者日以百數。公嘗作閑居詩曰。盥手淸泉冷。臨身茂樹高。冠童來問字。聊可與逍遙。又云。臨溪茅屋獨閑居。月白風淸興有餘。外客不來山鳥語。移床竹塢臥看書。梅斬作畫像贊曰。人固有道。挺生者稀。惟我吉公。其殆庶幾。珪組之榮。斧鉞之威。視如浮雲。高蹈而歸。桑梓十畝。茅屋柴扉。圖書一室。嵬冠褒衣。噫周德之如天兮。不問西山之採薇。曁漢祖之中興兮。亦放羊裘於釣磯。迄今千餘載兮。信此心此理之無違。
12
徐先生甄當革命之時。以掌令致仕。遯居衿川鄕曲。每念麗朝之事。慷慨作詩云。千載神都隔渺茫。忠良濟濟佐明王。統三爲一功安在。却恨前朝業不長。
13
高麗王多尙元之公主。故元亦遣使求士女。以充後宮。其未入者給付大臣。趙公胖之妹。入元爲大相夫人。公少時亦隨往。妹家有女僮。姿色絶代。又知書。公以爲妾。以故常在元。伉儷繾綣之情。雖比翼連枝。未足擬其彷彿也。一日偕宿外舍。夜半聞喧鬨之聲。然寢寐方酣。未及問其由。朝起視之。則家無一人。隣人告云。皇帝避兵入上都。大相夫人亦陪駕而行。大兵已臨近郊矣。一都遑遽。爭携妻子。奔走而亡南北。兩人亦罔知所措。忽有大相所使小宦豎。流汗奔還言曰。車駕行急。未及隨去。公曰。上都遼遠不可歸矣。我國地亦近。吾儕三人可以速達。遂搜家中得斗米橐。宦豎騎一馬。公與女同騎一馬而行。宦豎曰。如此兵戈騷屑之際。挾此妖物。若遇寇盜。則必無可生之理。願君割恩棄之。女呼號躃踊。欲同生死。公亦不忍別。挽袖爪入手難解。雙淚滿襟。旁人皆垂泣。公度審事勢。遂棄而行。女哭而隨之。日暮止宿。則女亦追及而來。凡三晝夜行不息。兩足瘃裂不能步。然猶盡力而來。有高樓在河上。女忽挺身而登。公意謂登高望送耳。回盻其樓則女投樓下潭中。奄然而沒。公嘗愛才色。至是尤服其節。與宦豎到本國。每於老境言當時之悲痛不已。
14
忠宣王久留元。有所鍾情者。及東還。情人追來。王折蓮花一朶。贈之以爲別。日夕王不勝眷戀。令益齋更往見之。益齋往則女在樓中。不食已數日。言語不能辨。强操筆書一絶云。贈送蓮花片。初來的的紅。辭枝今幾日。憔悴與人同。益齋回啓云。女入酒家。與年少飮之。尋之不得耳。王大懊唾地。翌年慶壽節。益齋進爵。退伏庭下言死罪。王問之。益齋呈其詩道其事。王垂淚曰。當日若見詩。竭死力還往矣。卿愛我故變言之。眞忠懇也。
15
太祖開國。以趙宰臣胖生長中原。爲奏聞使而遣之。高皇帝引見詬責。胖對曰。歷代創業之主。類皆順天革命。非獨我國也。微指大明之事。語用漢人之語。皇帝曰。汝何知中國語。胖曰。臣生長中原。曾見陛下於脫脫軍中。皇帝問當時之事。胖一一言之。皇帝下榻執胖手曰。脫脫軍若在。朕不至此。卿實朕之交友。仍以客禮待之。書朝鮮二字而送之。
16
大明以表辭不恭。徵撰表人光山君金若恒與西原君鄭摠赴京師。光山至安州館。作詩云。旅館何寥落。風烟野外昏。客中懷抱惡。枕上夢魂翻。地僻居民少。日斜飛鳥喧。異鄕春寂寂。百慮獨憑軒。至南京俱被遠謫。西原請鬻之以備行糧。擢不能給。人以此少之。後皇帝霽威。令其家室求尸而去。竟不得而還。光山之女則我祖母。有老婢自言托爲家室赴南京。到一江口。夾兩岸起重樓高閣。美人居樓閣。或刺繡或調樂。有橘皮大如瓠。點浮波上。楊柳蔭數十里。婢本愚劣。未得詳問地名。以今料之。疑卽楊子江也。
17
安城君李叔蕃。自成大功後。恃功驕傲。視同列宰樞。不啻如僕隷。君命召則稱疾不往。中使候者絡繹不絶。而絲竹鬧於內室。或欲注人官爵。則書名於小簡。伻人奏之。以故親朋布列膴仕。大起甲第於敦義門內。惡聞人馬之聲。奏塞門禁行人。奢僭日甚。遂得罪。長流咸陽別墅。世宗命儒臣撰龍飛御天歌。以叔蕃知大宗朝事。馳馹召之。叔蕃以白衣詣闕。達官宰樞皆後生。爭趨拜謁。叔蕃但揮手止之曰。少時某也英邁。某也信實。余亦意其爲令長之器。果然其意氣桀驁。曾不少屈。
18
卞春亭繼陽村掌文衡。然文章軟弱。文士金久冏以能詩鳴世。每見春亭所製。掩口大笑。一日春亭告暇遊別墅村庄。偶占一句云。虛白連天江渚曉。暗黃浮地柳郊春。自負得美聯。將入京上奏。有人言諸久冏。久冏曰。詩甚鄙拙。若上奏則是罔上也。我昔有詩云。驛亭把酒山當戶。江郡哦詩雨滿船。此直上奏之詩也。其人復告春亭。春亭曰。當字未穩。不如改下臨字。其人又言諸久冏。久冏曰。人謂春亭不知詩。信然。古詩不曰。南山當戶轉分明。其人又告春亭。春亭曰。古詩不曰。靑山臨黃河。久冏眞不知詩。反笑我爲。一日春亭作樂天亭記。招久冏使觀之。久冏曰。此記論性理。酷似中庸序。久冏爲人恃才凌人。以後進輕蔑前輩。春亭心亦不平。遂成嫌隙。而終不得顯官。
19
春亭性吝嗇。雖微物不借於人。每割冬瓜。隨割而署之。對客飮酒。酌其盞數。謹封壺壜而藏之。客見顏色而去者頗多。常在興德寺。撰國朝寶鑑。世宗重其文章。仙廚賜饌絡繹。宰樞僚友爭送酒食。一一貯諸房內。日久生蟲蛆。臭達墻屋。腐則棄于邱壑。蒼頭傔從。未霑一瀝。
20
黃翼城公寬洪大度。不拘細事。年高位重。愈自謙抑。年九十餘。嘗坐一室。終日無言。互開兩眼看書而已。室外霜桃爛熟。隣兒爭來摘之。公緩聲而呼曰。勿盡摘。吾亦欲嘗之。少焉出視之。一樹之實盡矣。每晨夕餐飯。羣兒來集。公除飯與之。叫噪爭食。公但笑而已。人皆服其量。爲相二十年。朝廷倚以爲重。論開國以後相業者。皆以公爲首。
21
李公孟畇牧隱長孫。官至二相。承籍世業。有文名。尤長於詩。嘗作悲松都詩云。五百年來王氣終。操鷄博鴨竟何功。英雄已逝山河在。人物南遷市井空。上苑鶯花微雨後。諸陵草樹夕陽中。我來此日偏多感。往事悠悠水自東。公又傷無子作詩云。自從人道起於寅。父子相傳到此身。我罪伊何天不弔。未爲人父鬢絲新。其後夫人妬悍搆家禍。公因此得罪。竟流寓而卒。弟孟畛官至判中樞。其子謀亂伏誅。中樞緣坐。亦流寓而卒。
22
鄭大提學招。聰明絶倫。凡書籍一覽輒誦。科擧已臨期。公浪遊不少止。一日抽六經簡帙。一回過眼。掩卷不再讀。至講論時。說盡奧趣。應答如響。嘗在元帥幕府。軍卒數百人。一見皆記其面而知其名。人皆服其神。少時見僧讀金剛經。乃曰。彼經可一覽而誦也。僧曰君若能誦則我辦盛饌。君若不能則君辦盛饌。相約訖。公援枹擊鼓誦之如流。至半帙僧逃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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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提學種學。以非辜被罪。牧隱畏朝廷。不能盡其痛。一日有族生來謁者。牧隱曰。吾欲遊山。可與偕往。遂幷轡入山谷。悄無人跡。乃謂族生曰。喪子以來。胷腑憤鬱不能舒。今之來此欲哭耳遂大哭。終日聲不絶。乘昏收淚曰。心胷大豁矣。自此其哀始減。提學臨死謂諸子曰。我以文名爲人所媢。乃至於此。汝輩愼勿科擧。其後叔畤叔畝皆不赴擧。而官至省宰。獨叔福赴擧。而終不顯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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朴三宰錫命。少時與恭定王同衾而寢。錫命夢見黃龍在其傍。顧視之則上也。由是奇之。相友益篤。及上卽位。錫命寵倖隆極。十年爲知申事。陞知議政府事。兼判六曹事。近代人臣無比。爲承旨時。上曰。誰人代君任喉舌。朴公曰。朝臣無可者。惟承樞府都事黃喜眞可人也。上遂用之。未幾代朴公爲承旨。終爲名相。世謂朴公知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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孟左相爲大司憲。朴公安身爲持平。鞠平壤君趙大臨。不啓而栲訊之。上大怒。載二人于車。將戮之於市。孟相失色無言。朴公意氣安閑。略無懼色。擧名而呼孟曰。汝是上官。而我是下官。今作死囚。豈有尊卑。我嘗謂汝有志操。何今日恇怯如是。汝不聞車聲之轔轔乎。謂羅卒曰。汝取瓦片來。卒不聽。公瞋目叱之曰。汝若不聽。我死之時。必先祟汝矣。聲色愈厲。卒畏之。遂取瓦片而給之。公作詩。畫而書之曰。爾職不供甘守死。恐君留殺諫臣名。付卒曰。速往馳啓。卒不得已持呈于闕。時獨谷爲左政丞。輿疾詣闕極諫。上亦霽威。竟赦而不誅。
26
孟相少時。曾以享官齋于昭格殿。假寐之際。夢有皁隷。傳呼七星入矣。公下庭祇迎。六丈夫已入。第七人則獨谷成相也。及公獲罪將殉於市。賴獨谷諫救之力。得免於死。平生事獨谷如父母。獨谷沒後。雖雨雪過祠堂必下馬。
27
我外家安氏。卽文成公之後也。自契丹之後。學校蕪廢。文敎墜地。文成公修學校。施俸錢。納其奴婢百餘口。至今成均館所使者。皆文成公之藏獲也。公以功配享文廟。公生于器。于器生牧。牧生元崇。元崇生瑗。瑗生我外祖。外祖生玖。玖生知歸。知歸生子曰瑚琛。至今長子相承登第。人以爲文成之所助也。
28
坡州西郊。荒廢無人。安政堂牧始墾之。廣作田畝。大搆第而居之。政堂能詩。嘗占句云。牧笛一聲長浦外。漁燈數點洛巖前。至其孫瑗極盛。內外占田無慮數萬頃。奴婢百餘戶。老樹千章。成蔭十里。鵝鸛呼噪其間。公臂蒼牽黃。日往來以爲樂。至今分占餘土而居者百許人。皆其子孫也。
29
安留後瑗。性好鷹犬。自靑衿年少時。已有其癖。在婦家。左手臂鷹。右手翻書而讀。婦翁曰。讀書則廢鷹。好鷹則廢書。何兩行勞苦之事。答曰。書是箕裘之業不可廢。性嗜鷹犬亦不可廢。兩行不悖。何害於理。自少至老。一以此自娛。雙梅堂一日渡洛河向漢京。聞路傍山谷間有讀書聲。謂其僕曰。此必安老也。至則。以左手臂鷹以右手翻綱目。倚樹而讀。相視大笑。公爲人寬緩。平生無疾遽色。倭陷昇天府。公猶在家讀書。僮僕告曰寇逼矣。公曰姑習射。愼勿遑遽。俄而寇退。
30
鄭贊成矩留後符。皆鄭大夫良生之子也。而兄弟皆知樂。贊成能鼓琴。留後則無所不曉。容貌雄偉。夫人或下鄕曲。而留後獨在家。面對雲山。手撫鳴絃。時時自歌以爲樂。不曾醉於粉黛間。李沃侍中春富之子也。侍中被誅。沃編隷江陵府。是時倭寇來泊東海。焚蕩州郡。民物皆爭避之。府前郊多大樹。沃夜令人取矢數百分揷於樹。翌日脫喪服馳馬而出至海口。發數矢射敵。佯敗奔入樹間。賊如雲而集。以一身當之。抽矢而射。縱橫馳突。自朝至暮。苦戰不已。弦不虛開。射之必中。死者如麻。自是賊不犯境。一道賴以安。朝廷嘉而官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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河宰臣敬復嘗言。少時以勇力免禍者三。太宗定內難時。有同交者直禁省。偶欲相話而入。適値門閉。未得出。彷彿四顧。有卒數人。驅去將斬。予奮臂却走。衆莫能動。直至御前呼曰。如此壯士。殺之何益。太宗聞而赦之。此非勇力必死也。少時獵于深山。猝遇猛虎。無所避。捽取虎額下肉。躑躅于地。群徒皆散。呼救莫有至者。顧乏寸刃。徒以手相抗。俯見崖下有泓。推面前寸寸而進。人與獸皆困。人汗被軆。遂以白額沈于水底。虎飮水腹漲少力。仍以木石搏殺之。此非勇力必死也。嘗禦敵塞上。一日虜騎雲合。矢下如雨。前有大樹數十。若虜先據則虜勝。我先據則我勝。遂抽身疾走先據樹。虜追莫及。以此勝戰。此非勇力必死也。公仕至判中樞。以第一勇將。擅名當世。
32
國朝移都漢陽。我曾祖桑谷公與伯兄獨谷公。卜宅於今鄕校洞。一日出南大門。行五里餘。悄無人居。見西山之麓曰。此最佳處。遂搆宅。獨谷公怒曰。兄弟幷隣。有何不可。汝獨棄我遠徙無人之境。公曰。此處雖幽僻無人。至中葉則人家當櫛比。我慕山林之美。非薄友之情也。遂居之。種栗數千株。群花衆卉無不繁殖。至今言園林之勝者。以伯氏宅爲甲。
33
桑谷與騎牛李公相善。李公居城南。桑谷居西山。相距纔五里許。或杖屢相從。或以詩相酬唱。桑谷於園裡搆小齋。名曰衛生堂。每聚家僮。日以劑藥爲事。李公作詩曰。肅洒新堂白板平。圖書花竹有深情。墻頭嫩綠三槐樹。好箇黃鸝一兩聲。李公嘗到堂桑谷令恭度公烹茶於窓外。茶水漏。更添他水。李公嘗之曰。此茶女添二生水。公能辨水味。以忠州達川水爲第一。自金剛山出來。漢江中之牛重水爲第二。俗離山之三陀水爲第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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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外舅安公。性正直嚴毅。歷任十二州縣。秋毫莫犯。吏畏民懷。又能善視鬼形。嘗守林川。一日與隣官飮宴。有獵狗向苑中大樹吠不已。公顧視之。有怪物高冠大面倚樹而立。熟視之。漸漸而滅。又一日天陰雨濕。公如廁。小僮奉燭前導。竹林中有女。荷紅襴袗被髮而坐。公直向前去。女踰墻走。又其俗尙鬼。入住公衙者相繼死。州人棄爲鬼藪。公始至欲入。州人垂泣止之。公不聽。凡民間淫祠。皆焚而毀之。衙南有古井。州人謂神物在其中。爭聚祈福。公命塞之。井如牛吼者三日。州人請勿堙。公曰井必有哀而哭。何怪之有。自是妖害盡息。公竟乘最而遷。公又常居瑞原別墅。路傍有古樹。其大數圍。長可參天。天陰則鬼必嘯。夜則張火喧鬧。公放鷹逐雉入其藪。則尋無所覓。有里中少年。恃勇負氣。往伐其樹。遂爲鬼所憑。晝夜狂走。一里難當。聞公名則疾投隱處而避之。公遂至其家。踞床門外。令人捽髮而出。少年色墨乞哀。公叱曰。汝在里中二百餘歲。夜則張火騁怪。予過則蹲坐不敬。放鷹則匿而不出。今又凌虐隣舍。其意何求。少年頂禮遜謝。公斫桃樹東枝作長刀。虛斬其頸。少年翻身長呼。作爲死狀。卽仆地昏睡。三日始覺。狂態頓除。至海州牧使。遂棄官周流四方。臂蒼牽黃。僮僕數十載魚罟獸罦。野則取魚。山則逐獸。公又善射。鹿豕無不疊中。每乘健馬。馳下千仞崖壁。疾如飛鳥。矢鏃相連。見者無不歎服。享年七十而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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外叔安府尹。少時向瑞原別墅。乘羸馬。率一小僮。去墅十里許。時夜向黑。四顧無人。東望縣城。有火炬喧呼之狀。似若遊獵。其勢漸近。周擁左右。五里不絶。皆鬼火也。公進退維谷。罔知所措。但策馬前行七八里。鬼火皆散。天陰雨濕。道路益艱。然私喜去鬼。恐怖稍定。又踰一嶺。緣回而下。前所見鬼火。疊塞前路。公計無所出。拔劍大呼突入。其火一時皆散。投入林莽。抵掌大笑。公到墅。心猶惶駭。憑窓假寐。婢僕張松明方坐績。公見火光明滅。大呼曰。此鬼復來耶。仍擧劍擊之。左右器皿皆被破碎。婢僕僅免。
36
我外姑鄭氏。生長楊州。有神降其家。憑一小婢。數年不去。禍福吉凶。無不的知。言輒有應。人無有隱慝之志。皆畏信之。家亦無恙。其聲宏亮如老鶯舌。晝則浮在空中。夜棲于梁上。隣有一家。世爲名宦。主婦失寶釵。每敺女僕。僕不勝其苦。來問於鬼。鬼曰。我已知所在。難以語汝。汝主來則當語之。僕往告主婦。主婦親握粟來卜。鬼曰。我知所在。口不忍言。吾喙一擧。汝面大赧。主婦再三問之。遂不應。婦怒叱之。鬼曰。若然太易耳。某日夕汝與隣某。同入楮圃。釵掛在樹枝矣。僕覓得之。婦大慙。又家奴盜物。鬼言某人偸之。慝諸某室。奴奮叱之曰。何處妖物。來托人家。遂陰厥仆地。良久乃蘇。人問其故。奴曰。有紫髥丈夫。捽我頭髮。故恍惚不起矣。家稍厭之。鄭相國矩。符昆季至。則鬼惶怖出走。相國去後。鬼亦還。相國知其事。一日招鬼勅之曰。可往汝藪。不宜久在人家。鬼曰。自我來此。務增家福。無一災殃。願世世在此。善奉一門。大人有敎。敢不順從。遂痛哭辭出。竟無影響。吾聞諸大夫人。
37
今有空中唱聲。憑巫覡能知往事而言之者。謂之太子。有肓張得云者。善卜筮。人皆云有明鏡數。朝廷求之。肓答以本無。囚獄而栲訊之。猶不出。安孝禮問於太子。太子云。張盲以其冊授親戚某。往藏于牛峯縣民家。其家向東有柴扉。堂前有大樹。堂中有瓮。瓮上蓋以小盤。若捲盤而視之。則冊在其中。汝若往探。則向大樹呼我。我當應之。孝禮問於盲家。果有親戚往牛峯者。孝禮大喜。卽入啓之。上命孝禮乘馹率數騎。一夜馳到其家。果有柴扉大樹。升堂有瓮。捲盤而視之。中空無一物。向樹呼太子。無應者。孝禮悵恨返問於太子。太子云。汝常以虛言誣人。故我亦以虛言誣汝矣。
38
我曾祖靖平公爲禮曹判書。啓曰。判書長於六部。而率皁隷一人。與下官無異。請加一人。上允之。判書兩皁隷。自靖平公始焉。
39
安三宰崇善。俊豪絶人。皇甫仁爲都承旨。金宗瑞爲左承旨。自恃經世才學。視都承旨如摘頷下髭。一日皇甫遞職。安公以同副承旨。擢拜都承旨。自納承命到院入中門。遂就都承旨之坐曰。可坐此座矣。宗瑞色墨如灰。自此遂成嫌隙。其後安公以兵曹判書。獲罪遠謫。人皆謂宗瑞醞成之也。
40
金處光山金若恒君之子。金判官處以其父死於異國。傷痛得狂疾。昏懵不省事。雖小兒愚婦。百計欺之。皆信從不疑。常畏家中一奴。隨其指揮而俯仰不得。有所作爲。奴若叱之。則畏縮不能動。判官晝則多睡小醒。醒則自唱開東別曲。拂袖而舞歌。舞畢則大聲而哭。夜則長吟詩句。踽踽獨行。或入深山。或穿籬落。不暫休。一日見病者臥山中。判官憐之。持水而飮之。遂漆疾而死。
41
金副正虛。亦光山之子。性至孝。喪母居廬。書孝經喪親章於壁。日日對壁而讀。讀畢嗚咽流涕不自勝。三載不小休。爲人善哭。哭聲淸亮哀慘。聞者莫不抆淚。士人姓李者。得疾身熱頭痛。醫皆曰傷寒之症。用蔘蘇飮。盧仲禮後至。診脉曰。此是傷墜之疾。李曰近無此事。盧曰雖然更思之。李曰去年誤側足墜階。然不甚傷痛。至今亦無患。盧勸服傷元活血湯。李飮數服。注凝血數升。其疾遂愈。
42
有僧丑邱。善書。自言吾筆似獨谷成相之筆。遂付諸壁而誇示之。一日獨谷到房見壁書曰。此吾往日所書。汝何從得之。僧大喜。欣然自得。
43
有李姓儒者。性躁急褊狹。不知大軆。又好潔。凡飮食稍有麤惡。不得食。一日到妾家。其妾與私夫同寐。李力不能制。卽仆于地。得病不得語。瞬息而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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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提學簡。以淸儉自任。平生不食牛肉。與族生往謁政丞。政丞饋以牛肉。族生曰。提學不食此物信乎。政丞以筯挾肉而嚼之。曰。可笑吾弟之膠固也。提學臨死盡取所翦爪甲。命殉之於槨曰。如此可以盡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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